“来看看。”他解释。
江梦澜不置可否,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恋旧,一所高中三年而已,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?
因为是周末,校园里没人,他跟门卫沟通了几句,门卫笑眯眯地开了一旁的小门让他们进去。
高中并不大,两栋教学楼,一栋实验楼,操场,教职公寓。薄彦商骑着车带她逛了一遍校园,不过几分钟就结束。
站在教学楼前,江梦澜忽然记起,她第一次见薄彦商是在高一。那时候陆阔已经在追程晨了,有次月考前,给程晨送学习重点笔记。
“他自己成绩还不如我,好意思给我划重点。”程晨原本嗤之以鼻,但是看到笔记本上的拼音名字:zhuo yu an
她瞬间开心,“原来是学霸的笔记啊。江梦澜,你也一起看,看完帮我还回去,我不想见到陆阔。”
所以江梦澜跑到二班去还笔记,犹记得她当初站在二班的门口喊
“卓远,卓远是哪位?”
他们班所有人都看着门口的她,而后哄堂大笑。薄彦商冷着脸出来,从她手中接过笔记本,冷冷地强调
“我叫薄彦商!”
只可惜江梦澜并没有记住,因为她只记得二班同学的哄堂大笑,像是在嘲笑她,以至于她后来都绕着二班教室走。
原来他们的交集比她认为的要更早。
两人许是都想起高中的一些回忆,不由相视一笑,
“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。”他说。
“是的。”
即便江梦澜对栖宁高中,或者对栖宁没什么好的印象,但此刻,依然心底柔软潮湿,毕竟这里承载了她的青葱岁月,也承载了她最快乐的时光。
“走吧!”她说。
“好!”他继续牵着她的手,穿过校园的操场,然后骑上车带她离开。已近黄昏,夕阳把她们的影子照得长长的。
脚踏车,年轻的男女,长长的影子,如果是春天,如果都穿着白衬衫,牛仔裤,帆布鞋,那便是初恋的味道。
江梦澜试着把手环住他的腰,脸轻轻地靠在他的后背上,闭眼享受微凉的风拂过脸颊,这样刚刚好,一切都刚刚好。
薄彦商放慢了骑行的速度,过了一会儿,江梦澜的耳边渐渐嘈杂起来,空气中也若有似无地传来阵阵食品的香味。
等她睁开眼,车正好停下,是在那家他们以前常来的粉店。
此时正是晚饭时间,粉店几乎坐满了人,只有一张桌子还空着。不知为何,薄彦商一走进粉店,江梦澜便觉得这家店瞬间失色,显得拥挤与逼仄。
老板热情招待,请他们坐那张空着的位置上,但是薄彦商却朝窗边,江梦澜上回坐过的位置上走,对那桌的客人说
“能换一下吗?谢谢!”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桌位。许是因为长得太帅,气场又强,桌上两位小女生瞬间脸红,几乎是条件反射站起来坐到旁边的位置,回头偷偷看他。
江梦澜落座,薄彦商跟一旁的老板点餐,都是从前他跟陆阔来时,总点的。
末了,还不忘加一句
“她的粉里加一个煎蛋。”
他带她来这家粉店,已让她十分惊讶,竟然还知道要加一份煎蛋,让她震惊了。
“以前这老板不是每次都偷偷给你加一个煎蛋吗?别人都没有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江梦澜更震惊了,老板这个温暖的小举动,她是多年后回来,才偶尔知道的。他是怎么知道的呢?
“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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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铭:“我今年约了几位朋友自驾游,沿着省道走,走到哪算哪,比较自由随意,你要不要参与?正好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。”
办公室里众人一听周铭的话,顿时起哄
“周律有手段。”
“周律一出手,就知有没有。”
“听澜,快答应一起去吧。周律的朋友都是业内精英,认识他们这波不亏。”
周铭的话,引导性极强,也极暧昧,闻惊语笑了笑,拒绝
“不了,周老师,我晕车,别回头吐你一车太扫兴。”
“啧啧,还是听澜会说话。拒绝得明明白白的。”
闻惊语不想在律所闹什么绯闻,她只想认认真真工作,争取早日能独立接项目赚钱。
周铭也不生气,继续开心道:“谁想参与我们的自驾游,随时报名,只有一个名额。”
大家嘻嘻哈哈一笑而过,并未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里,毕竟都很忙。
转眼一周就过去,大年三十当天正式放假。林之侽当天的飞机回老家,前一晚软磨硬泡让闻惊语跟她回老家过年。
“不了,替我跟叔叔阿姨问好。”
“你真不跟我回家吗?我爸妈念叨好几次了,让我这次务必把你带回去。”
“等下次吧。今年有点累不想动,趁着假期好好休息,上班后,会很忙。”
“行吧,随便你。反正回我家就是听我爸妈唠叨催婚生孩子,也很烦。我尽量提前回来陪你。”
森洲这个人口上千万的大城市,绝大部分都是外地人,过个春节,森洲便成了一座空城,哪里都是空空荡荡的,连路上的车也几乎不见。
往年的年夜饭,闻惊语一直是点外卖,但今年她的厨房因为周远安的原因,不再是个摆设,有了一丝烟火气。 突发奇想,可以去超市买一点菜,上网看教程学着做,她想,这也没什么难的吧。
然而很快,她便后悔了,因为当春晚上主持人高亢的声音传来时,她的厨房还是一片狼藉。
西红柿鸡蛋,她明明是按照网上的教材做的,但为什么碗里的它们只有红彤彤一片,分不清哪个是鸡蛋,哪个是西红柿?
她做的米饭,为什么是生的?
红烧排骨,为什么是黑糊糊的跟碳一样?
她看教程明明很简单,平时看周远安做也很简单啊。
更要命的是,水池堵了,切菜板,锅碗瓢盆,没有一样是好的,乱糟糟堆在台面上,她完全无从下手。
电视上载歌载舞的热闹,显得她此刻更加的狼狈,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能。肚子很饿,因为中午就没吃,去超市采购忙到现在,滴水未进。人也很累,精疲力尽。她用刀叉切开黑乎乎的排骨,想着哪怕吃一口,也不至于如此难受。
但是切开之后,发现里边竟然还是红的,血渍渍的,根本吃不了,情绪瞬间控制不住,崩溃了,蜷缩在沙发里,想哭。
生平第一次,被节日衬托得觉得自己好惨,比她第一年出来独居时还惨。
身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,这个时间谁会来她家?林之侽回老家过年了,周远安也回家陪家人过年了,难道是贼?是看她还不够惨吗?她又惊又怒,拿着一扳手站在门后,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。
门锁咔哒一声,门开了!
“.....”闻惊语屏吸准备一击即中,结果看到门口处笑容温存,清风霁月的男人,生生顿住手里的扳手,瞪着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
“你..你,不是回父母家过年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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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料里少了一份公司章程的事,她是在审核到这项时,才发现的。
会不会是当时在胜普瑞办公室里没有拿?急忙打开清单列表看了一眼,显示已经提交,她亲自画的勾,嘉佳放入纸箱。
会不会是落在网约车了?急忙打开约车软件找了司机电话,司机说没看到啊,百分百确定没在他的车内。乔雨澜想也是,这资料对司机没有任何用处,没必要骗她。
她后背直冒冷汗,把客户公司的重要资料丢了,这是犯了大忌,如果传出去,口碑尽毁,以后谁还敢用她?
又仔细把今天带出来的所有资料都翻了一遍,还是没有,确定是丢了。但能丢到哪呢?她仔仔细细地又细想了一遍整个事情的经过,从胜普瑞公司出来之后,她与嘉佳就坐车回了卓远科技,到这间办公室再也没出去过,期间也没有外人进来。
百思不得其解。
极大可能就是当时落在了胜普瑞公司没有拿回来,但她现在还不确定,不敢冒然去问,万一不在那边,就暴露了自己丢文件的事实。
整个卓远科技的灯火都灭了,唯独她们这间办公室的灯还开着,她一遍一遍翻找今天带过来的资料,一边在脑海里想哪个环节出了问题。
“还没下班?”门外忽然响起洛洵洲的声音。
“在找什么?”
他走近她身边问。
乔雨澜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情,如果让他知道她丢了目标公司的资料,会不会对她们律所不满?嫌弃她不专业等等?
她不回答,洛洵洲自己猜
:“胜普瑞的文件丢了?”
一猜既中,不得不服。
若是真的找不到资料,她并不打算瞒着,该承担的责任总要承担的,只是想着先找找吧,万一找到呢?
既然他猜中了,她就如实说了,多一个人出出主意总是好的。
她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,又反复强调
:“这件事是我全程负责,是我疏忽大意导致的,跟我们团队没有关系,是我一个人的事。”怕他迁怒。
洛洵洲道:“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明事理,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言堂吗?”
难道不是吗?一谈起工作就六亲不认。当然,这是乔雨澜内心独白,不敢说的。
“所以这中间,有十几分钟是在胜普瑞办公楼下等车是吗?”他问。
“是的。”
“跟我来。”他说着先走出办公室。
乔雨澜跟着他出办公室,此时一心想找回文件,忘了她与洛洵洲断了联系了,也不奇怪,这么晚了,他怎么没回家,整个卓远科技就他们俩。
洛洵洲开车很快就到了胜普瑞办公楼的楼下,乔雨澜莫名看着他
“去他们公司里面找吗?”
洛洵洲摇头,站在白天嘉佳站的垃圾桶旁,脱了外套递给乔雨澜
:“帮我拿着。”
然后又卷白衬衫的袖子,一截一截往上卷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掏垃圾桶。”他说着就弯腰开始翻那个垃圾桶。
这里的垃圾桶,保洁一般会在第二天的清晨来收垃圾,所以如果真的在垃圾桶,一般能找到。但是,垃圾桶啊,里边有各种奶茶饮料的杯子,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纸,饭盒什么都有。虽是有垃圾分类,但行人还是随手扔的,什么都有。
路灯下,洛洵洲大高个子,弯着腰在肮脏的垃圾桶旁认真翻垃圾,白色的衬衫前,擦到了一点污渍,脏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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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愿望不多,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母亲能身体健康,不被病痛折磨。
许是寺庙里迷迭的佛音让她心境澄明,许愿时想起了许多与母亲的往事,最多的便是那一年,逃荒一样从栖宁到森洲,她住森洲大学的校舍,母亲在校外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,一辈子养尊处优的母亲为了她,什么苦都受。
当时母亲的雇主是一位独居老太太,子女都在国外,格外刁钻蛮横,全身上下充满旧时代女性的压迫感,把母亲当成丫鬟使唤,甚至在数九寒天的日子里,故意让她用户外的冰水洗菜洗衣。
老太太的保姆换了无数人,子女给出的保姆价远超过市场价。
江梦澜心疼,不让母亲再做这份工作,但母亲摇摇头:
“再凑点钱,给你在森洲买房安家,妈妈这辈子便了无牵挂了。”
后来母亲发病,江梦澜也不知是父亲的事情刺激她埋下病根,还是因为在老太太这受虐导致的,她时而清幸能清楚说出江梦澜单位的地址名称,时而糊涂几近自虐。迫不得已,只好送进医院长期治疗。
想起从前种种,江梦澜心痛得厉害,匍匐在蒲团上又深深拜了一拜,如果真有神明所在,她希望母亲康复,希望母亲往后余生都幸福安康。
“江梦澜!”
“江梦澜...”
她跪了太久,完全沉浸在过往的世界里,一旁的薄彦商不得不出声提醒她,她的思绪一点一点被拉回现实里。
“怎么了?”薄彦商扶她起来,担忧地看着她发红的双眼。
“没事,这里香烛的烟太刺眼了。”
薄彦商看了看四周皆是电子的香烛,并没有一丝烟火气,但也不拆穿她,牵着她的手走出这座观音庙。
“下面去哪里?”江梦澜收拾好心情,把刚才莫名的负面情绪都收了起来。
“随便走走。”他说。
沿着一片竹林的石板路往前走,走到另一端恰好是一座月老祠。月老祠不大,里边站着几对情侣正在求签。
“试试?”江梦澜怂恿他去,有点好奇他的姻缘。
“好。”薄彦商过去,按照流程抽了一支。
“我看看写的什么。”江梦澜探身过去一同看。
“一则以喜,一则以惧,什么意思?”江梦澜字都认识,但连一起不知是好是坏。
“前面有解签的,去问问。”她推着薄彦商向前。
解签人接过他的那支签看了看,说道
“中签,意思是这世间的事,无法两全其美,取之,舍之,都在你取舍之间。”
薄彦商没说什么,把那支签折好,放进随身口袋里。
江梦澜听得一知半解,总结出的是:他桃花很多,才需要选择,取舍。
“准吗?准吗?”她问。
“不准,我对自己想要的很笃定,不必选择,更不必取舍。”两人正穿过一片小树林,他忽然停下看她,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哦。”江梦澜点头,表示知道了,不知为何,心怦怦跳得厉害。
冬天白昼短,等他们逛完整个慧苑寺时,已是傍晚,太阳正落山,落日的余晖把半个天空照得发红,站在山顶上看,很是壮观。
薄彦商一手拿手机,一手揽着江梦澜的肩膀,背对着落日,自拍了两张合影,心满意足放进口袋。
天已渐黑,山路不好走,等他们慢慢走下山时天已全黑。新年的第一天就这么充实地度过。晚上睡觉前,薄彦商体贴地给她腿部做按摩,松弛肌肉,避免第二天腿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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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开了门让他进去。
他熟门熟路换了拖鞋去厨房,洗菜,分类,放进冰箱冷藏,冷冻,看着满满当当的冰箱,他很满意。
“顾词安,我们好好谈谈吧。”这次换苏曼汐主动要谈了。
“好。不过要先等一会儿,我做好饭,边吃边谈。”
苏曼汐一口气闷着,实在无法理解顾词安的行为,就是完全不在意她的态度,我行我素,只顾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“不必了,先谈谈吧。”她态度坚决。
“行吧。”顾词安见此,转身洗手擦干,然后坐到客厅,看着她:“想谈什么?”
“我很感谢你昨晚帮我找到资料,也很感谢你今天上午帮我彻底解决嘉佳的问题。但是,顾词安,我之前说的很清楚,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搞得藕断丝连难舍难分。我承认之前对你是有好感,也曾想过再进一步,但是我也说了,有温简就没有我。”
顾词安静静看着她,很认真地听她把话说完。沉默良久,似乎第一次鼓足了勇气说道:
“苏曼汐,也许是我的错,我从未认真跟你说过,我对你,不止是好感。”
“所以呢,因为你对我超过好感,我就要为你妥协?为你去承受温简的伤害?顾词安,我真的求求你了,不要做这些让我痛苦的事情。你的存在,就是不停地在我的伤口上一把一把地撒盐。”
因为你的存在,总是不停地提醒我,当年父亲对温简的爱护;总是不停地提醒我,我从未得到过父亲全心全意的爱。
她要的是笃定的,全心全意的,坚定的爱,否则宁愿不要。
她对他的厌恶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,没有丝毫的隐藏,不,也许不是对他,而是对父亲与温简。
顾词安看着她,眉心渐渐皱起,一字一句反问
:“在你眼中,我就那么不堪?你一直觉得我对你是死缠烂打?让你如此厌弃吗?”
顾词安好不容易拾起的自尊,又被一遍遍扔在地上,任她踩踏。
苏曼汐不言语,就那么看着他,看着他一身的骄傲被她的言语击得粉碎。她无意伤害他的,她一直都知道,顾词安并没有错,是她的错,是她一直走不出这个心结。因为父亲的事情,让她一直不相信爱情,一直不相信有人能真心爱她,何况还是身边有温简的他。
她是鸵鸟,不敢去争取他的爱,所以只能用伤人的语言去逃避。
她的沉默,在顾词安那看来就是默认。
他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,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。苏曼汐,无论如何,希望你幸福。”
他语气很平静,但若是细看,便能发现他眼眶里那淡淡浮现的红血丝,说完话,他便起身大步离开。
哐当的关门声,震在苏曼汐的心头。她知道,他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,不会再理她了。那个关门声简直把她的心劈成了两半一样,很痛。
她不是懦弱的性格,尤其是上了大学之后,与母亲相依为命,她就一直很坚强地活着,遇到问题,解决问题。即便交了母亲的住院费,身无分文靠吃泡面度日的日子里,她也从未有过怨言,从未逃避过。
可唯独在感情上,她是个懦夫,面对现在的温简,她除了过往的恨之外,还带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自卑,不得不承认,温简太优秀了,既有傲人的教育背景,也有让人望尘莫及的工作成就,与顾词安站在一起,就是天造地设,她拿什么跟温简比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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