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日当空的街道上,步履匆匆的行人各自走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。
杜静身着浅蓝色连衣裙,扎马尾辫。她迈着轻盈的步伐,马尾辫在脑后来回摇摆。当她微笑时,脸颊那对小酒窝会准时出现,平添几分可爱。她戴着耳机,偶尔随着音乐哼上两句,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。
她丝毫没有发现,一位身材高大、秃顶、戴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已悄悄尾随她,接连走过了两个路口。
路边柳树上的知了仿佛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,扯着嗓子鸣叫着,提醒她注意身后那个陌生人。
只凭一面之缘就断定她和杜若雨有关系,未免太武断了吧,他暗自思忖。他曾在第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处踌躇过片刻,有过放弃跟踪的想法,但那想法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。绿灯一亮,他又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。
就在刚刚那个街角的转弯处,这个青春朝气的女孩向他迎面走来。他只是不经意地一瞥,便一瞬间灵魂出窍,怔在原地……
这面容好像在哪里见过……他的脑海翻腾起来。
“杜若雨”,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突然跳了出来。
这姑娘的容貌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……
她不可能是杜若雨。十五年过去了,杜若雨早已离开这座城市,论年纪也接近不惑了,而这姑娘最多不过十四五岁。
当他回过神时,她已走出十米开外。
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推动着他折回去,快步跟近了她。
他尾随她经过一个又一个路口,始终和她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。
她快步走进了玫瑰苑小区。
来到小区大门时,杜静仿佛察觉到了什么,回头瞥了那人一眼,之后拔掉耳机加快了脚步。
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,立刻掏出手机佯装接电话。一不留神,她已消失在他视线内。他疾步追上去,她已一路小跑钻进楼宇。
门禁刚刚关上。他急中生智,箭步穿进车库,从地下楼梯爬到一楼。他气喘吁吁,满脸通红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梯指示灯。电梯刚到九楼,最终在十二楼停下,然后自动停回到九楼。
他快速按下电梯键,直接来到十二楼。
这里一梯两户,左右各有一户人家。他站在通道内左右张望,欲觅得一丝线索。
咚,咚,咚。他定了定神,敲了敲其中一户的房门。
杜若雨这会儿正在打扫卫生,只听门外传来女儿急切的敲门声:“妈,快开门!”
她打开门。
杜静神情紧张,双颊绯红,砰地把门关上。
“怎么,你钥匙丢了?”
“没有。我好像……被人跟踪了。”
“什么?跟踪你的人呢?你没事吧?”杜若雨急切地上下打量她。女儿阻止了她欲开门察看外面情况的举动。
“我在小区门口回头瞥了一眼,有个男的好像一路跟着我。我吓得赶快跑进了小区上了楼,慌得忘记我带了钥匙的。”
杜若雨确认女儿未受伤害后,松了一口气。还未等她的心跳恢复到正常频率,突然,咚,咚,咚,传来几声试探的敲门声。
她愣在原地,迟疑了几秒钟,然后朝女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。
咚,咚,咚。敲门声再次划破沉寂。
她蹑手蹑脚地移到门后,从猫眼里向外瞧去。一番仔细端详后,她不由得心头一惊。
杜静忍不住也从猫眼里朝外望了一眼。只见走道里站着一个男人,正转身去敲对面的房门。
“妈,跟踪我的就是这个人。”她脱口而出。
杜若雨踱步到沙发前缓缓坐下,眉头微蹙,默然良久,仿佛在思索什么。
杜静站在门后,依旧盯着猫眼外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。
那人两边门各敲一遍,均无应答。他搔首踌躇了片刻,走进电梯,下楼去了。
“妈,那人走了。”
杜若雨听后,迟疑了片刻,随后踱步来到阳台,向下张望。
杜静好奇地走过来,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。
那人出门后,在门前小道上驻足片刻,忽然,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,从口袋中掏出手机,对着门牌号咔嚓一下,拍了一张照片。
阳台上,隔着玻璃,杜若雨冷冷地注视着楼下的人,双眸中透出复杂的情感。
“妈,你认识他吗?”
女儿的提问令她猝不及防。
“不能让他发现我们。”她想,“也不能让女儿知道真相。”
她自动忽略了女儿的提问,满脑子想的是万一他再次上楼来敲门怎么办。
报警?
她掏出手机,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选择。
不能报警,报警了,警方肯定会来询问理由。他又没做违法犯罪的事,警察也拿他没办法。
还是不要见面的好。
她再次瞟了一眼楼下,那男子已经消失了。
她张望了半天,确定他真的走了,才回到客厅,跌坐在沙发上。
杜静清楚,妈妈一定认识楼下那个男人。
“什么?你怀孕了?是真的吗?”
杨丽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她,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。
杜若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表示确认。
“我的天哪!是李浩然的吗?”
杜若雨再次点头,表情淡然。
“你和他刚分手一个月不到,你现在告诉我你怀了他的孩子。不行,我要去找这个畜牲,他必须对你负责。”
杜若雨低头啜了一口饮料,沉默良久,才淡淡道:“你能陪我去医院吗?我想把孩子打了。”
“你还爱他吗?”杨丽问。
她默不作声。
“不说话,那就证明你还爱他。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和他说,他知道这个消息,说不定你们就复合了。”
“他已经订婚了!”她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了,“我现在的男友是白卫南,这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呢!”随后她抱头痛哭。杨丽从座位上起身,来到她身边,抚摸着她的后背,安慰她道:“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,还是想想解决的办法吧。白卫南那里,我劝你一个字也不能说。你以为说了就是坦诚,可对他来说,那就是赤裸裸的伤害。不要傻傻地拿这种底线问题去考验他。”
“现在我就只能向你倾诉,我那老妈一听说我爸被纪委调查,早已自顾不暇,躲得无影无踪。这样也好,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终于结束了。”她哽咽着哭诉。
打她记事那天起,父母就是三天一小吵,七天一大吵。后来父亲索性不回家,吃住在单位。再后来,他在外面租了房子,养了女人,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。
这件事也成为她母亲手中一个重要把柄,时不时威胁说她要闹到单位去,让他丢公职。
但她父亲也不甘示弱,声称只要她敢去,就会揭发她弟弟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。
父母双方一直僵持着没有离婚,直到2001年夏天杜若雨高中毕业。
那一年夏天发生了太多的事。
高中毕业一年后,高考双双落榜的杜若雨和李浩然恋情告吹。提出分手的是李浩然,理由是:脾气不和。
杜若雨感到惊讶而不解,天底下男女谈恋爱哪有不吵嘴的,除非两人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!她虽然心有不舍,但强烈的自尊心仍然使她毅然决然地回应道:“分手就分手,天底下男人多得是!”
令她意外的是,在他们分手一周后,她听说李浩然有了新的女友,而且两人即将订婚。
这消息犹如一记炸雷将她惊醒,她明白自己被欺骗了,她成了李浩然迫不及待要甩掉的包袱。
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痛哭,差点晕厥过去。
爱情,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婚姻也未必可靠,她爸妈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。
哪里还有靠得住的臂膀、可以终身依偎的港湾?
她恨这个负心人,她更对这个世界感到深深的失望。
没有想到的是,她失恋的第三天,白卫南开始向她的爱情阵地发起猛攻,他每天打电话逗她开心,绝口不提她失恋的事。他深情地说,请给他一次机会,他愿意陪她一起走到人生尽头。
白卫南一直是杜若雨的仰慕者,高二那年就曾给她写过情书。只是那时她刚刚和李浩然谈恋爱,于是她委婉地回绝了。
恋爱是对付失恋的一剂良药,至少短期来看效果明显。
她怀着空虚迷茫的心,接受了白卫南的温情。
不久,她便发现自己怀孕了。
确认这个消息时,只有她一个人,当她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孕检结果为阳性时,脑袋轰隆一声。
走出医院大门时,她的电话响了。她看了一眼,匆匆挂掉。刺眼的阳光令她一阵恍惚,似贫血一般,迷迷糊糊,差点跌倒,好在她扶住马路边的一棵梧桐树,在树荫下待了片刻,才有所好转。
此刻,她的电话再次响起,还是同一个号码,白卫南的。她直接关了手机。她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,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。于是,她走进了一家甜品店,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,点了一杯布丁奶茶。
她一个人呆呆坐了两个小时,仍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。良久,她才打开手机,短信提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,三条信息,都是白卫南所发,问她在哪、为何关机等等,他为她的失联而焦急。
她木然着,并没有理会这些未接来电和短信,而是直接约了杨丽在甜品店见面。
这时便出现了开头杨丽惊讶的那一幕。
两人僵持半晌,杨丽不愿陪她去医院打胎。她也不同意杨丽去找李浩然说明实情。
分别后,夜幕已降临。借着泛黄的路灯光,她向家中走去。这时她的家早已支离破碎,爸爸被抓,妈妈怕受到连累躲了起来,她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楼房内,每晚都要把客厅的灯开上一整夜。有时白卫南会过来陪她,她便让他睡在客厅。
她心不在焉地走着,一心思索着孩子的事。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医院,去掉这块心病。
当她转过弯,快到家门口时,白卫南兴奋地迎了上来,他从下午一直守到现在。
“你怎么不接我电话,也不回我信息?没事吧?”他刚说完话,就从她的脸色中察觉出了异常。
她只淡淡道:“我没事,手机没电,自动关机的。”
他不忍拆穿她,但十分担心她的状态。他想今晚留下来陪她。不料,这次她连门也没让他进,只推说自己太累,想早点休息。
他在门口呆立良久,以为她会回心转意来给他开门。她的确通过猫眼看过几次,但她无力照顾他的感受,只想一个人静静。
他等了半天,最后悻悻离去。临走前,发了一条信息:“若雨,有事喊我,随叫随到。”她只回了一个字:“嗯。”
整个晚上,她在床上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翌日,她早早出了门,来到滨湖公园。
她也不清楚为何经过一夜思索,第二天没有直奔医院,而是下定决心约李浩然见面。这也许是因她内心尚存一丝侥幸,她想看到他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,是惊喜,还是惊吓。
她远远就看见那个坐在长椅上戴墨镜的男子。她没有急于走上前去,而是站在远处,观察一番这个背叛她的男人。她恨他的薄情寡义,这昔日熟悉的背影竟让她感觉无比陌生,曾经在一起甜言蜜语、海誓山盟,但新鲜感过后,便是那不负责任的分手之言。她突然后悔约了他。
正当她犹豫不定之际,李浩然发现了远处的她,向她走来。
“你站在这边做什么?今天约我来到底有什么事?”
她低着头,红着脸,不知是不屑看他,还是不愿看他,只轻声吐出几个字:“我怀孕了。”
李浩然怔在那里,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否声音太低,他没有听见。
“我怀孕了。”她提高了嗓音,重复道。
李浩然愣了半晌,似笑非笑道:“别开玩笑,有事你就直接说,没事我可要走了。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,你没必要编这个理由。”
她心里冰凉,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,说:“我就想看看你什么反应。这都被你看穿了。你走吧。”这一刻,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彻底失望,只希望他立刻消失。
“真没事?没事我先走了。”他说完,将手里的墨镜戴上,转身离开。
她坐在湖边长椅上,泪如雨下。
她后悔来见他,真是自取其辱。她彻底认清了这个她曾经妄想托付终身的男人。她在长椅上足足坐了一个小时,一个人对着湖面发呆,看着小船上嬉戏的情侣更觉伤感。有那么一会儿,她想纵身一跃,跳入湖中,一了百了。后来,她觉得这种想法太傻,他不值得自己去死。更何况,她肚里还有一个小生命。
出了公园,她拦下一辆出租车,向市第一人民医院驶去。
她排队挂了号,站在大厅内,盯着显示屏上滚动的字幕,半小时后,接待她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,医生向她询问情况后,建议她做一个检查,以确定她的身体状况是否允许做引产手术。
她接受了,去窗口交完费,拿着收费单先去验血,然后去做B超。
一小时后,检查报告出来了。她再次走进医生办公室。只见那中年医生眉头紧锁,严肃地看着报告单。
“怎么样?医生,什么时候安排手术?”她问医生。
那医生没有回答,却问道:“你结婚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哦,那你男朋友呢?怎么没陪你一起来?”
医生的话让她顿时双颊发烫。她不知如何回答,总不能说自己怀的孩子不是现任男友的吧。另外,她觉得这问题有点不尊重个人隐私。
“医生,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做手术?”她再次询问道。
医生直截了当地告诉她:
“报告显示,你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,而且比较严重。我建议你慎重考虑,如果你这次打了胎,今后能不能再怀孕,真不好说。”
医生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,她顿时陷入深深的苦闷之中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她无精打采地将报告单揣进包内,艰难地挪动着双腿,出了医院。
她决定回家,这个地方她一秒也不愿多待。
她坐在出租车内,眼眶再次湿润。接下来该怎么办,她心中一片渺茫。
下了车,她刚进入楼道,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。哪来这么重的油漆味?正当她纳闷之时,眼前的情景令她目瞪口呆。
她家门上被泼了一大片油漆,旁边的墙壁上还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:“狗官杜××”。她颤抖着掏出钥匙准备开门,才发现钥匙孔被塞上了口香糖。她进不去了。
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,她的手机铃声响起。
“喂,妈,你跑哪里去了?”
“别问我在哪里,你也躲躲吧,我听说那些拆迁户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们家的地址,估计要来闹事,你注意安全啊。”
“我没事,只是……门上被他们泼了油漆,钥匙孔也堵住了,我进不去屋了。”不等说完,她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。
“你打电话找开锁的把门打开,把重要的东西先拿出来吧。等风声过去,咱就把房子卖了。还好你爸他被抓前得到风声,我们办理了离婚手续,不然,这套房子也保不住……”
杜若雨不愿听她啰嗦,立刻挂了电话。她知道,爸爸被抓主要是因为挪用钢铁新村拆迁款一事。听说那些拆迁户得知他被抓的消息,拉起横幅放着鞭炮在庆祝。
看来惹不起,只能躲了。
她找人开了锁,匆匆收拾停当,拉着行李箱,上了一辆出租车,向杨丽家驶去。那是她唯一可投奔的地方。
不料,白卫南竟等在杨丽家小区门口。她一下车,看见他的面庞,觉得既温暖又苦涩。温暖是因为她现在有家不能回,起码还有一个人关心她。苦涩是因为她怀孕一事未对他如实相告,最近频频冷落了他,心里觉得对不起他。
白卫南帮着从后备厢中取出行李箱,杨丽则出门迎接,见面第一句话就是:“是我告诉白卫南的,你不会生我气吧?”
“怎么会?”杜若雨道,“你也是关心我。”
三人晚上一起吃了晚餐。饭后,白卫南陪若雨出门散心。
他们俩逛到一处小公园,在破旧的长椅上坐了下来。
白卫南说让她闭上眼睛。她内心一惊,知道他肯定准备了礼物。要是搁在平时,她肯定格外期待接下来美妙的一幕,但此刻她的内心一片混乱,祈祷他只是送个礼物,千万不要有更进一步的举动,因为若是此时他向自己求婚,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他。
她配合地闭上眼睛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首饰盒,打开,取出一枚镶着碎钻的铂金戒指,他拉起她的右手,将它戴到她的无名指上。
她依旧闭着眼睛,但眼角却流下两行热泪。
他屏气凝神,调整呼吸,单膝跪地,正准备开始他的求婚宣言。不料,此时,她突然睁开眼,将他拉起,深吻起他。
白卫南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弄得不知所措,一时间,之前酝酿许久的台词全然忘记,只顾和她缠绵。他哪里知道这一吻不是幸福的开始,而是幸福的结束。
她接受了他的戒指,却没有明确答应他的求婚。他以为她需要时间考虑,并未强求,在他看来,接受礼物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。
“什么?你疯了,你到底想清楚没有?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你的生活。”这是杨丽得知她决定留下孩子后的第一反应。
当杜若雨将医生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后,杨丽陷入了沉思。她换位思考,倘若这件事降临到自己头上,她会如何抉择呢。打胎吧,万一以后真怀不了孕,那将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遗憾。留下这个孩子吧,就要承受周围人的眼光和议论,而且孩子长大以后问起爸爸的事,该怎么回答?想到这里,她已是焦头烂额。
她一面在为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而庆幸,一面在为杜若雨发愁。
“这件事,你可要考虑清楚,它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。”
“我决定了。”
“那好吧,作为朋友,我肯定支持你。这件事你打算何时跟白卫南说?”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杜若雨心乱如麻,尽管她强烈地感到白卫南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,是真心爱着她的。可是,她也不愿把自酿的苦果强加给别人。
“这戒指,你还是帮我还给卫南吧。”她把铂金戒指摘了下来。她无力负担这沉重的诺言。
一整夜,她都在胡思乱想。戒指,孩子,未来,一连串词语在她脑海里打转。她甚至责备过自己高中时选了李浩然做男友,也许换成白卫南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。她回想起白卫南写给她的情书。那时他以借书为名,偷偷将两张米色信笺折成爱心状夹在她的语文课本里……她多么渴望时光倒流,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。然而,逝去的永远逝去了。
翌日一早,她刚刚进入梦乡,一个电话将她吵醒。妈妈急着见她,让她尽快赶到百货大楼旁的麦当劳餐厅。
四十分钟后,她走进麦当劳餐厅。十几个客人正自顾自地吃着早餐,她搜寻一圈后,并未发现母亲的身影。她掏出电话正准备拨打,坐在角落的一个人向她招手。那人戴着墨镜,鸭舌帽的帽沿压得很低,仿佛大明星一般,生怕别人认出她来。
“妈,你怎么打扮成这样?你火急火燎的,到底什么事?”
妈妈四下张望一番后,鬼鬼祟祟地问:“没人跟踪你吧?”
“没有,我从杨丽家过来的。到底怎么了?”
“怎么了?”她苦笑道,“还不是你爸的事。听说你爸在里面咬出几个人,人家都是有钱有势的,听说有的还和黑社会有关系。其实我没和你说实话,上次泼油漆就是他们搞的鬼。前几天,一帮人堵在我店门口,不让顾客进去。后来店员报了警,他们才离开。没想到当天半夜,又来了一帮人,开着一辆无牌商务车,撬开大门,把店里东西砸得一塌糊涂。没办法,我只好把店关了。你也躲躲吧。”说话间,她从钱包内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。
“这里有一笔钱,你留着花。一部分是你爸留给你的,一部分是我给你的。密码是你的生日。”
妈妈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,她看了一眼屏幕,挂了电话。
“我得走了,有事电话联系,一定要注意安全。听妈的话,出去躲躲。”
她匆忙离开。
杜若雨站在窗前,见她钻进了一辆黑色奥迪车。车主她认识,是妈妈的相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