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包厢里,炫眼的彩灯来回刺过她红肿的眼睛。
鲜血的味道,仿佛能让一头猛兽变得更加凶猛、疯狂。
她想逃,艰难伸出手,却什么都没能抓到。
施压在她肩膀上的手,有着她永远抵挡不了的力气,玩味地等待着,看着她挣扎向前,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,再将她重新拖入绝望的深渊里。
不要……
白光闪过——
不要!
左念猛地睁开眼睛,她眼睛瞪得不能再大,死死地盯着天花板,睡觉都被她开着的日光灯,晃得她眼睛泛酸,流泪。
她仿佛还在噩梦的沼泽里,再抽不出身来……
“砰砰砰——”
好一会,她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敲门,但她没理。
外头室友喊道:“左念,你这两天怎么回事?是生病了吗?左念?”
“你再不起来,上班要迟到了,你已经三天没去了!”
左念拉起被子,将自己蒙头盖住,什么都不想理。
室友:“我早上煮了粥,你一会起来吃点?我去上班了,你有事就打我手机吧。”
之后就没听到室友的声响了。
左念当自己死了,一动不动。
但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。
她没接。
手机停了,没过一会又响了。
如此来了几次,左念还是受不了地起来,找出被她扔到了床底下的手机。
来电显示的是她的上司。
她手指颤抖的,怎么都没办法按下接听。
关机,赶紧关机!
她慌乱地去按关机键时,来电自己停了,可随之又进来一条短信。
还是她上司的。
【旷工了三天,也差不多休息够了吧?你要是再不来公司,为了让咱部门的同事记住你,我只好给他们发一波你的福利了,你觉得呢?】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左念尖叫着将手机砸了出去,自己捂住耳朵蹲下身,将自己整个蜷缩起来。
好像这样,就能把那一晚当做噩梦,从她的身体、她的记忆中摒除出去!
可是……可是……
左念浑身发颤地爬过去,将手机重新捡了起来。
破裂的手机屏幕上还有一条上司的新消息。
是她现在租房的地址。
还有,她妈妈的地址!
她捂住嘴,好一会都不敢呼吸。
她握着手机握了很久,才妥协地打下字:“我明天去上班。”
上司回复:【你最好下午就来,有工作交给你。】
左念紧紧盯着“工作”两个字,仿佛能将那两个字瞪穿。
她没有选择,只能再次艰难地打下:“好”。
然后她再也忍不住,拖着一动就疼的身体冲进了卫生间。
当失去遮挡,所有伤痕无处可躲。
那人是个疯子,一口又一口地啃噬她……
很疼,水淋下时,疼得仿佛不是她的身体。
她却自虐地一遍又一遍地洗着!
这些疼痛都在提醒着她发生过什么事,跟烙印一样,永远也洗刷不掉!
以为可以逃避过去,可三天了,还是不放过她……
“叮——”
被她丢在洗手盆里的手机再次震了下,带动着水洒下的她也震了震。
又、又是谁???
左念大夏天的穿着长袖长裤,披散着头发盖住脖子,满脸麻木与丧气地去到公司。
室友跟她同部门,看到她来了刚跟她打了招呼,她精神恍惚都还没应,就被王经理叫去办公室。
“这是总公司分派给我们部门的,”王经理将一份文件放在左念跟前,“其他部门争破头都争不到,多亏了你呢。”
王经理走到左念身后,双手往左念肩上一压:“你可立大功了,这次我做主,等这个项目完成,给你提成百分之五,怎么样?”
左念无法自控地将王经理推开,她抱着自己的双臂,指甲掐着自己的皮肉,强忍着恶心作呕的欲望开口:“项目,你已经得到了。我没什么用了……我想辞职。”
“辞职?”王经理哼哼一笑,朝左念走过去,“现在工作不好找啊,年轻人,别一点不如意就想着辞职。”
在左念想逃时,他一把抓住左念的手臂,拽着左念将其摔坐在沙发上,他按着左念的肩膀,不让左念起身:“而且,你对自己的‘能力’好像不太清楚,你怎么会没用呢?你的用处,大着呢。”
左念脸色煞白,惊惶道:“你、你还想怎么样?我是绝对不会再跟你去什么饭局的!你、你别想再……再骗我!”
王经理又是一声不屑地哼笑:“你觉得到了现在,还是你能做得了主的?”
他拍了拍左念毫无血色的脸,随后又捏住她的下巴,逼她抬起头来,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:“我也没想到,你能起这么大的作用,以前,还真是小看你了。”
左念奋力地挣开他的手,爬开到沙发的另一边,恶心至极地不停用手擦着自己的脸。
软弱的动物,努力地想要撑起根本不存在的刺,奋力地瞪着王经理:“你别逼我,我不是完全没有证据的,你再逼我,我就报警!”
“哈哈哈,”王经理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,“你去啊,我们来赌一把,看看最后是我进去了,还是你再也没法从这城市待下去?哦对了,”他无所谓地摊开手,“你可能不在乎,但你能带你妈妈走吗?”
左念气得浑身都在颤抖,话都堵在嗓子眼就是喊不出来!
她本就只是个小市民,性格有点软,还很佛系,只想过一天是一天的小姑娘。
她从来没想过她会遇到这种事,也不知道面对这么坏的人,她该怎么去应对!
她恨,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!
她要怎么才能带着妈妈逃离这一切!
她悲愤不能的时候,也只能抓起旁边桌上的杯子,用尽力气的朝王经理扔砸过去!
王经理躲过杯子,竟也不生气,反而还好声好气地哄了起来:“好啦,都让你休息了三天,怎么还这么大脾气?你也不用着急做决定,咱都退一步,我又不是现在就逼你做什么,你完全还可以再好好想想。”
左念咬着下嘴唇,将惨白的下唇要得艳红。
“年轻人,总得为了事业牺牲点什么,现在社会那么开放,那点事算什么?你获利了也爽到了,不挺好?说不定将来,你还得谢谢我呢。”
在左念恨不得冲过去跟他拼了时,他又笑着说:“反正这事,除了我们自己,谁也不知道,是不是?但你要是走了,那可真不好说咯。”
左念以前很少生气,此刻胸口翻涌,两眼发黑。
抓着自己手臂的手,生生给自己抓出了两道血痕来。
“好了,你冷静冷静。我这有份文件,你拿上去给杨副总签一下。”
王经理“软硬威逼”完,找出一份文件丢给了左念。
左念呆坐了几秒,她克制着慢慢地从沙发上下来,她看看坐回办公桌后查看起文件的王经理,她手朝桌上的水壶伸去——
左念很想抓起水壶,砸向王经理的脑袋,她想着大不了都死在这吧!
但理智抑制了冲动,她的手越过了水壶,拿起了文件,离开了这间办公室。
她不顾同事的目光,冲进了卫生间,打开水龙头就将自己的脸埋进水里!
有一刻,她甚至想把自己淹死在这里!
她缓缓抬起头,看着镜子中满脸湿漉漉的自己。
她不丑,长得算清清秀秀有点可爱,眉间还有一颗偏左的小痣,她平和开朗时,小痣让她更添几分俏皮。
现在面色糟糕,眼下阴影厚重,像个脆弱的玩偶,只能任人摆布。
为什么是她,为什么偏偏是她!
普通的大学毕业,并不多么出色的长相,性格好,人缘也不算查,下班没事的话就喜欢宅家里,从不惹事!
为什么就是她遇到这种事!
她以前从不怨天尤人,可现在……
“叮——”
手机震了震,将她震醒过来,但她跟个神经迟缓的人一样,好一会才将手机拿出来。
她看了看上头的消息,默默地关了手机。
又僵白地站了会,她才麻木地抽出纸来把自己擦干净,盯着放在旁边的文件看了好一会,不得不重新拿起文件,走出卫生间。
社畜大概就是,不管此时心里承受着什么,面对手边的工作,因为总总问题没法摔罐子说不做,那就得收拾好心情上班。
因为总要撑下去。
她得将文件送去给这个分公司的杨副总。
赶到电梯间,其中一间电梯的门刚要合上,她快走几步,按了下电梯键,好让门打开。
但半合的电梯门打开后,左念看到里面的人,血液瞬间褪尽一般,脸色煞白浑身发凉,脑子里阵阵轰鸣,吓出了空白。
他为什么会在这里!
他怎么能在这里!!!
左念曾在同事的八卦中听过总部的太子爷江奉,从前她只觉得自己一个分部小员工,离这大人物远得很,丝毫沾不了边。
直到……那天晚上……
电梯里,男人一身休闲西装,领子不羁地敞开了些,能看到锁骨和结实的肌肉。
他随意地往后靠着,脸上没睡醒般,布满了不爽的戾气,他很高,快一米九了,单单站在那,就宛如一只随心所欲、疯狂无畏、不讲人性,随时都可能咬向你喉咙的猛兽。
左念宛如被点了穴一样动都不敢动,藏在衣服底下的伤,自发地抽搐疼痛。
电梯门等不及地要重新关闭了。
就在马上要闭合时,一只手突然伸出来,挡在了门中间,把关上的电梯门重新推开。
一位随行保镖挡着电梯门,看着左念,什么都没说,但让左念进电梯的意思很明显。
左念浑身僵硬地进了电梯。
电梯门关上了,逼仄的空间里,可她还是感觉她离江奉好近好近,呼吸间全是属于他的气息。
名贵专制的香水,前调像冷松,尾调却隐隐夹着鲜血的腥味。
那天晚上,这个味道,侵占了她的里外,就跟打下了标记一样,怎么洗都洗不掉!